尘归尘

暗涌（九）

尘归尘，土归土，该走的，不该留!

请带走它的灵魂，请带走他的灵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伊芙琳《木乃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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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发第三天。

吴宣仪、杨超越还有麦轩枫正埋头整理这次案件的资料，就听见杜为康笑着走了进来。

身后还跟着两个人。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，还有一个小巧可爱的女人。

早就说了萧城那边要派人过来协助，而且还是刑侦高手。大家都以为会上了年纪的大前辈。却没料到男人看起来才三十出头，寸头，肤白，深眼，鼻高唇厚。说不上多英俊，但是五官清朗干净，还透着股斯文劲儿。

女人更是不用说，扎着个双马尾，带着一副黑框眼镜，连衣服都带着一丝卡通色彩。看着就有些二次元的感觉。

杜为康眼神扫了一圈，眉眼隐约带笑，说：“这就是跟你们说过的，从萧城那边过来协助的同事，这是余尘，萧城刑警队风云人物，这是赖美云，是个电脑高手。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在咱们大队了。这是吴宣仪，二队队长。你们待会先熟悉一下，中午一起吃个饭。下午我们开个会。”

杜为康走后，几个同事都站起来，和两人打了招呼。余尘也是笑着，和大家递烟握手，开始聊了起来。

“宣仪！”赖美云径直走过来，和吴宣仪抱在一起，“好想你啊。”

吴宣仪也回了个大大的拥抱，“小七，真没想到你也过来了！”

赖美云和吴宣仪是警校的同学，毕业后又一起在萧城工作，只是后来吴宣仪回了创城，两人倒成了“网友”了。

寒暄了一会，余尘也走了过来，麦轩枫递了一支烟过去，余尘笑着接过，夹在了耳朵上。

“尘哥，你好，我是麦轩枫。”

余尘点头回应着。

吴宣仪也停下了和赖美云的寒暄，朝他伸出手：“吴宣仪。”

吴宣仪回创城也有快三年的时间了，余尘是在那之后才从国外回来到萧城工作的。所以两人倒从没见过。

当初来创城的时候，所有的男生都是惊叹她的颜值，说实力都是后来的事情。

可是余尘看着她，目光清澈平静，半点惊动都没有，宛如冬日暖阳般一笑，握住她的手，大手干燥有力，微有薄茧，带着礼节，轻握便放开。

“你好，吴宣仪，久仰大名。”

吴宣仪面无波澜，内心却因为久仰大名四个字感觉到心跳加速。

杨超越和赖美云两人也刚互相介绍完，这会看到共同好友吴宣仪的模样，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，同时对吴宣仪投去了难以言说的表情。

下午的会议，杜为康主持，到场的是二队的队长吴宣仪，队员杨超越、麦轩枫，法医李紫婷，还有萧城来的犯罪专家余尘和电脑高手赖美云。

余尘把萧城的几起案件分享之后，吴宣仪也将创城这两起重新汇报了一次。

“大家有什么看法吗？”杜为康问道。

“我觉得……”

“我认为……”

吴宣仪和余尘同时开口，两人对视了一眼，然后余尘笑了笑，示意让吴宣仪先说。

吴宣仪挑了一下眉，开口道：“我觉得刘耀光的案件可以深入调查一下，以往凶手作案都没有任何的线索，干净利落，无处可寻。但这一次，他竟然打了电话，还提及一场17年前的那场火灾，真相到底是什么？”

“凶手之前杀人，现场基本都是被害者经常出现的地方，比如家里，比如办公室，但这一次却特意约到了孤儿院。”余尘接着说道。

“而且，这次，mimi也说了关于尸体的问题。”吴宣仪说着，看向坐在角落的李紫婷。

“尸体有什么问题？”杜为康问道。

李紫婷性格内向，不爱说话，平时和尸体待在一起的时间反而多些。此刻她抿了抿嘴，才开口道：“这具尸体，不完美。我看之前的报个告还有上一起案件的尸体，都是一刀毙命，完全没有其他痕迹，或者说凶手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。可是这具尸体，他的右手是脱臼的，整个胳膊都是僵硬的状态。”

吴宣仪点了点头，“麦轩枫调查过，刘耀光出发前身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，按凶手的能力，想杀他，完全不需要做这个多余的事情。所以，不管这是模仿作案，还是连环案之一，我们现在至少可以抓住孤儿院这条线索。”

吴宣仪说完，这才感觉到有个眼神正看着自己，她回头，正对上余尘的视线。

余尘倒是神色不变，不动声色的将目光又转移到了杜为康身上。

“林清那边怎么说？那个快递。”

“林队调查到了，就是个恶作剧，是每天做饭的保姆做的。看到新闻气不过，这才想到这一出。”杨超越回答道。

“保姆的事情，看看再调查一下，孤儿院这条线索，你们就重点跟吧。这段时间你们就成立一个专案组，挖出背后的凶手，剩下的就交给其他队处理。”

“是！”

杜为康离开，杨超越和赖美云飞快地对视了一眼，然后各自看向了自己原本的老大。

余尘的警衔比她们都高，资历也深，二队基本都是吴宣仪负责，这次连环案的负责也是吴宣仪，可是余尘过来了，杜为康也是狡猾得很，什么也不说，就让她们几个自己解决。

余尘倒是不动声色，“我初来乍到，虽然比你们年龄都大，但萧城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主管区域，而且大家都配合惯了，小七之前也跟吴宣仪很熟，那不如专案组还是吴宣仪主导，我们几个配合好工作，怎么样？”

杨超越和赖美云都笑了。

吴宣仪真诚地说：“那行，那大家有事也商量着来，你做得好，我们大家也听你的。”

余尘又笑了，“不过我不会向她们一样叫你老大，毕竟你比我小着呢。”说着又看了一眼麦轩枫。

麦轩枫倒是不好意思起来，“尘哥，这几个人里，也就我叫她老大。”

杨超越笑了起来，“尘哥，话说你多大了？”

余尘：“31。”

赖美云面露惊讶：“呀，这么巧，那你和宣仪同岁啊！”

余尘愣了一下，看向吴宣仪，吴宣仪倒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
结果就见余尘皱了皱眉头，嘀咕道：“看不出来啊。”

那双清亮的眼，再次看向吴宣仪：“那你几月份的？”

吴宣仪忍不住了，笑了起来。

余尘见状倒明白了怎么回事，也笑了：“我说呢，小七和你是同届，她才28，你怎么就跟我一样大了。”

众人见状，一时都笑了。

倒是杨超越心里多了一丝想法，这余尘，和警队的其他男生是不一样，看着他和吴宣仪说话的模样，吴宣仪那家伙，不会就这么被拐跑吧。

专案组成立之后，众人更是忙个没停。调查，走访，兵分几路。

“失格”清吧门口，吴宣仪看着闪烁的招牌，咂了砸嘴，这名字起得让她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。

余尘在旁边看着她，笑了出来，“你还真是爱憎分明。”

吴宣仪今天的装扮与以往颇不一样，其中最明显的变化便是她散开了脑后的马尾辫。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，轻轻地垂在两侧肩后，气质更显轻熟。

搭档了几天的时候，余尘只觉得抛开工作时的状态，她的生活倒不像个警察，有种优哉游哉的闲散。

但此刻，他们倒不是来玩的。

“你好，请问张紫宁在吗？”

吴宣仪轻柔的声音响起，左哥诧异地打量着对方，并没有停下了手中的调酒的动作。

很少会有人知道紫宁的全名，眼前的人看着很陌生，可是他们找她什么事呢？想到闹事的情况，左哥收回视线：“有事和我说就行。”

见对方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想法，余尘瞥了一眼周围，掏出了证件示意了一下，又收回了胸前的口袋。

左哥见状，放下了手中的调酒器。

“两位稍等。”说完，走向了舞台一角。

左哥耳语几句之后，张紫宁愣了一下，然后看了一眼舞台中央的身影，还是跟着左哥走回了吧台。

看着空荡荡的后台，刘人语紧张地站在舞台边缘，踮着脚尖四处张望，只见张紫宁正带着两个人往包间走去。

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。好像人一旦习惯了什么，突然的改变总是让人束手无措。

明明以前她不在的时候，自己也是这样下台的啊。就几个台阶，倒是被张紫宁宠出了仪式感。

正收拾着东西，左哥走了过来。

“人语，今天紫宁有点事，让你早点回去，注意安全。”

刘人语闷闷地哦了一声，背上吉他准备离开。

一个身影从眼前走过，那个人刘人语见过很多次，最近张紫宁和她好像玩得挺好的样子，想到这，刘人语心情更加失落，连离开的步伐都带着些委屈。

“不好意思，打扰到你了。”

张紫宁看着两位，心里闪过各种警察来找她的原因。“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
吴宣仪柔声问道：“嗯，我们调查到，你曾经是星光孤儿院的，我们想了解孤儿院的一些情况。”

张紫宁想了很多个原因，惟独没有想到这个，她伸手捋了捋头发，发出一丝疑问：“你们怎么找到我的？”

余尘眉头一挑，“为什么会找不到你？”

张紫宁愣了一下，又笑道，“对哦，你们是警察，那你们想知道什么？”

吴宣仪问：“其实当年那场火灾，烧毁了所有的资料，能找到你也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走访才知道的。关于刘耀光和孤儿院的，能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吗？”

“你们走访了那么多，难道还没了解吗？”张紫宁顿了顿，又开口，“虐待儿童，故意杀人，这些你们都知道的呀，前段时间不是还上新闻了吗？”

“据了解你是在十七年前的3月9日被领养的，当天孤儿院发生了一起火灾，造成三个儿童死亡，你有印象吗？”

张紫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，像是在回忆什么：“火灾发生那天，我正好被领养了。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你说的那些我也是新闻里看到的。不过，刘耀光的本身挺大的，那么大新闻，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。”

“死的那三个孩子，你知道刘耀光和他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吗？”

“你是想说虐待吗？”张紫宁问，眼眸露出一丝轻笑。

吴宣仪点了点头。

“这不是很正常吗？你或许可以改成，哪一个没有被虐待过，那我可能真得好好想想了。”

尽管他们从之前的人口中了解的情况都差不多，重复着都是不知道，不清楚，回答的也是相似的答案，但这无用功，他们又不得不做，为了就是哪一个人，能有个不同的答案。

吴宣仪直对上张紫宁的眼睛，“其实你不用那么防备的，刘耀光已经死了，我们现在就是想调查一下当年的火灾，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情。”

“事情都过去了，人也死了，就算有隐情，又怎么样呢？”嘲讽的语气再明显不过。

“他是死了，可是真相不能就这样被跟着他死去。就像你说的，他虐待了很多人，我想，这其中，你也算一个吧？你也不希望他这样死去，却没给所有人一个公道吧？”吴宣仪的语气也是坚定无比。

听闻，张紫宁紧了紧拳头，犹豫了一下：“怎么说呢？我确实不知道火灾的情况，火灾是下午发生的，我是中午被领养离开孤儿院的。不过，那场火灾，并不是个意外。”

“！！！”吴宣仪和余尘心里皆是一震，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。

“其中有个孩子，不是烧死的，是被打死的。”张紫宁接着说道。

“你的意思是，火灾之前，他就被打死了？”余尘问道。

张紫宁点了点头。

吴宣仪：“被打的孩子什么时候死的？”

张紫宁：“早上九点。”

余尘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你看见了？”

张紫宁轻笑，露出不置可否地表情。

“那另外两个孩子呢？”吴宣仪问。

“谁知道呢，或许是”张紫宁眼神变得锐利起来，幽幽地吐出两个字：“陪葬。”

“陪葬？”余尘眯着眼睛，目光中透出猜疑的意味。

“你可以不信。”张紫宁挑眉，又恢复了最初防备的状态。

“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找不到你？”余尘再次回到最开始的疑问。

张紫宁：“你们不是知道吗？火灾把之前的档案都烧了，所以，孤儿院应该没有我的档案才对，不是吗？”

“这件事，还有人知道吗？有其他人作证吗？”余尘问道。

张紫宁摇摇头，嗤笑一声：“知道秘密的人，是会被杀掉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