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涌（八）
最难过的是看到你和我在一起，你却显得如此孤单。
——马克·李维《偷影子的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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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美岐垂着头，看着吴宣仪走来走去的脚步，一时间有些恍惚。yamy此刻还一个人待在家里，明明就在对门，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有种不知该怎么回去的感觉。
现在才反应过来脸上是真的疼得发麻，她从来没想过yamy会生气。而且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yamy这么生气。
自己刚刚是让她走吧？
待会回去她还在不在？
她不会真的走了吧！
咬破的唇角渐渐染上一丝血腥味，孟美岐紧皱着眉头，明明不是这样想，可是自己怎么就说出那样话来呢。
正烦恼着，吴宣仪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。
被遮住了一大片光亮，她眼前的光线暗了些。
她刚想抬头，吴宣仪的手突然扣上了她的头顶，“别动。”
“你干嘛？”
“冰敷。不然你想肿成什么样？”吴宣仪一脸严肃的回答道。
孟美岐这才注意到吴宣仪手中的冰袋，所以她刚刚走来走去就是在准备这些东西？
“嘶……”脸上突然一阵凉意，孟美岐下意识躲了一下。
吴宣仪紧张地收回了手，声音变得柔和无比：“疼吗？”。
孟美岐看一眼她轻皱的眉头，尴尬地咳了一下：“凉……”
吴宣仪无语地白了她一眼，随后又将冰袋贴了上去，只是这次的动作却更加轻柔。眼里全是小心翼翼。
吴宣仪很少穿警服，因为每次都是被紧急喊出去的，而且，有时候办案，穿警服反而不方便。此刻也是一样，简单的一件白色T恤，配着九分裤，露出脚踝。长发被随意扎起，因为彻夜的加班，已有丝凌乱。
此时此刻，吴宣仪就坐在她的身边。那么那么近的距离，她甚至可以闻到她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薰衣草香，混合着她发梢的某种洗发水的气息，以及她身上的气息，交混在一起，好像突然之间扰乱了她的心。
脸因为冰敷的原因，有些冷，可她的心却有种燃烧的炙热，扑通扑通的，像要沸腾。
“所以，刚刚是怎么回事呢？”吴宣仪问。
其实，孩子不听话，家长会打，这种事情，吴宣仪不是没见过。但是到yamy和孟美岐这里，她还是被惊到了。
第一是因为yamy的性格，吴宣仪和yamy认识也有几年了，那时她还在萧城工作，本来有只宠物的，但因为工作只能寄养在宠物店里，也是那样才认识的yamy，她也在那寄养了宠物，虽然算不上是朋友，但也是老熟人了，她待人一向很好的，脾气也是好得很。
第二是因为年龄，孟美岐按理也有二十三四岁了，这么大的人了还被这样管着吗？
“没什么。”孟美岐淡淡的回了一句。
“yamy她，是你表姐？”
孟美岐沉默着，算是默认了。
“她打你，是因为你大晚上出去喝酒？”吴宣仪想起yamy的话，疑惑地问道。
孟美岐咬着唇，轻轻地摇了摇头，过了几秒后，她又点了点头。
吴宣仪苦笑，“我不是你的漂亮姐姐吗？怎么？姐姐问你，你都这么不老实，什么都不说？”
孟美岐抬眸，她也正看着她。
一瞬间，孟美岐笑了。
“你还真当自己是漂亮姐姐啊？”
那语气，完全是孩子般的调皮。
“那你自己待着吧。”感情这家伙一直在取笑自己，吴宣仪吃了瘪，将冰袋扔到了孟美岐手里，站了起来。
“哎，漂亮姐姐，你干嘛去啊？”孟美岐又恢复了那副皮孩子的模样。
吴宣仪露出无奈的表情，这模样难怪yamy把她当孩子管啊，摇了摇头，说：“睡觉。”
“睡觉！！？？”孟美岐突然想到了什么，耳朵红了起来。
一旁的吴宣仪压根没注意到什么，只是默默地伸了个懒腰，“昨晚加了一晚上班，我先去睡会，下午还要忙，你没地方去的话就先待在这吧。”
眼看着吴宣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孟美岐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，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，似要拍走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。
本来是想再休息久一些的，但是她们是和时间赛跑，多过去一分钟，凶手就会多逃一分钟。
闹钟响起的时候刚好是11点，两个小时的睡眠，让吴宣仪恢复了一些精力，伸展了一下四肢，这才从房间走了回来。
一开门，还想着怎么比平时暗了一些，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。客厅的窗帘被她拉得紧密。明明沙发还算宽大，但她仅占据了三分之二，长腿蜷缩着，双手抱膝，头靠在膝盖上。脸上的红肿已经散去了。
这么睡，怎么会舒服呢？
恍惚了一会，嘴角又裂开一些。还真是挺可爱的。吴宣仪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。
她快速把东西收拾好，轻轻带上门，离开了。
车被停在一旁，抬眼便是星光孤儿院几个大字，一旁的警卫室此刻站着几个穿警服的人，那是一队的人，吴宣仪冲他们点了点头，便走了进去。
院长办公室内，杨超越一手托腮，表情严肃。
“有什么新发现吗？”
吴宣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，杨超越回过头来。
“林队说他们昨天绕着这附近都走了几圈，天亮他们又搜了几遍，还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。”
“监控呢？”
“监控运行正常，但什么都没拍到。”
吴宣仪点了点头，目光落在地上画着的线条上。
“刘耀光接到的电话，就是用这台打出去的，这也就是说凶手早在昨天晚上10点半之前就到了这里。”
说着杨超越坐在了办公椅上，一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，模仿着凶手的模样。
吴宣仪目光闪了一下，开口道：“不，凶手应该是站着打的电话。”
“嗯？”杨超越挑了一下眉，又到了吴宣仪推理的时候了。
“凶手一点线索都没留下，证明他把接触过的地方都处理过了，可是这张椅子上，包括周围的地上，却没有打扫过或者移动过的痕迹。旁边的沙发，也可以看出只有刘耀光坐过。也就是说，从等待到杀人的这段时间里，包括和刘耀光交涉的时间，他都没有多余的动作。他这么厉害，应该不是怕留下线索。”说着，吴宣仪顿了顿，望向杨超越。
杨超越眼睛一转，接着说道：“要么他有洁癖，要么他是不屑于接触。”
吴宣仪点了点头，目光锐利起来：“所以，我们得查查，17年前，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吴宣仪再次来到窗台前，昨晚看的时候，远处是漆黑一片，此刻望去，尽是群山。
也是，星光孤儿院本就修建在半山腰上，和市区有一定的距离。
“凶手就是从这里出入的？”杨超越问。
“嗯，昨晚发现了这里有被铁钩勾过的痕迹。保镖在门外的话，他能走的地方只有这里。能避开监控的地方，也只有这里。”
“玩飞檐走壁啊。”杨超越嗤笑，也走了过来，低头看了看：“这么高？真是豁出命来杀刘耀光啊。”
“哎，宣仪，你看那是什么？”
“哪？”吴宣仪眯着眼睛，看着杨超越指着的方向，院墙之间，夹着一扇铁门。
“没听说这里还有后门啊。”杨超越皱眉。
吴宣仪愣了一会：“下去看看。”
眼前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，中间被一把大锁链紧紧锁上，连锁链都满是锈迹，看样子有一定年头了。
吴宣仪看了一眼门头上斑驳地几个字，出了神。
“星光？”杨超越念了出来，疑惑道：“不像啊。”
吴宣仪回过神来，走近铁门，用力拉了拉，锁链发出一丝碰撞，然后她蹲下身子，系了系鞋带。
“喂，宣仪，不是吧你？”杨超越像是知道了她下一步的动作，皱起了眉头。
果然下一秒吴宣仪就将脚踏上了栏杆中的横杆处。
“林队他们已经把这附近都搜过了。”杨超越无奈，又看看了远处的同事。
吴宣仪仍是没反应，继续爬着，很快就翻了过去，再离地还有一半时，蹭地跳了下去，随后拍了拍手上的锈迹。回头看向杨超越，“林清是抓凶手，我是找线索，不一样。”
杨超越叹了口气，也学着吴宣仪的模样，开始攀爬起来。
“我说，跟着你，果然累得很。”
落地后，杨超越就吐槽了起来，换来的就是吴宣仪挑眉的微笑。
最初的杨超越是不理解吴宣仪的做法的，就好像明明搜查过的地方，她还要再搜查，明明调查过的线索还要再重新整理一遍，但后来，也是在吴宣仪的坚持下，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线索，这让杨超越很是佩服。
当然，尤其是在吴宣仪帮自己把陈意涵追到手之后，她更是对吴宣仪佩服得不行。
门外是一片树林，应该是林清的人搜过这里，有着一片脚步和警犬的脚印。
吴宣仪环顾了一下四周，走向了其中一处。
杨超越紧紧地跟在了身后。
脚下其实并不算有路，土质坚硬，草木繁密，除了附近还有一队的人搜索过的踪迹，再走一些就根本没有任何线索。
就这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，才看到有人活动过的痕迹。往前再走一些，就出现了一块空地，应该都是些露营的人会来这里，甚至还把车都开了上来。
“这里视野还不错。”杨超越站在一旁感叹道。
“你来看风景的？”吴宣仪嫌弃地笑道。
杨超越也笑了：“你教我撩陈意涵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。”
吴宣仪笑着没说话，只是注意到了一个岔路口前，有个警示的牌子，写着危险误入。
犹豫了一会，吴宣仪走了过去。
杨超越收起笑容，跟了上去。
走了将近10分钟左右，前方的山坡倾斜得厉害。
杨超越皱着眉看了一眼，“这摔下去，命都没了吧。”
太阳正当头，透过密林照射下来，不减一丝热量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吴宣仪感觉自己像要从山坡上滚下去一般。
脑子里骤然“轰”的一声，突然疼痛不已，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，她挣扎着蹲了下去。
杨超越见状赶紧上前扶住。
“宣仪，宣仪，你没事吧？”
过了好一会，吴宣仪才缓过来，脸色苍白无比，额头上满是虚汗，呼吸沉重。
“走吧。”她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沙哑。
孟美岐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。
吴宣仪的房间门开着，人似乎早就出门了，茶几上多了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。
“小屁孩，容许你待在这里。”
孟美岐嘴角轻勾，无奈地笑了笑。
她无声地靠坐在沙发上，犹豫了许久，最后站了起来，走到窗边，将窗帘恢复原样。
正午炫目的阳光毫无遮拦直射进来，孟美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。
多少人想做太阳？可又有多少人害怕太阳？
良久，孟美岐睁开眼，思绪渐渐清晰起来，回转身，背对着太阳，朝门外走去。
上午被吴宣仪拉着出来，钥匙没带，此刻她站在门外，直愣愣地盯着家门。
她会在吗？
她还在吗？
深吸一口气，她抬起手，轻轻地敲了敲。
几乎是在孟美岐准备再敲第二次的瞬间，门蹭的一下打开了。
yamy站在门后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。
孟美岐的忐忑也在门开的一瞬间，化为乌有，几乎是狂扑上去给了yamy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“放开！”
“不放！”
“我让你放开！”
“我就不放！”
“孟美岐，你就真的长不大！”yamy无奈的笑了出来。
“那也是你的错。”听见yamy的笑声，孟美岐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。
“我的错我的错，你快放开，给我做点东西吃，要饿死了。”
“你没吃午饭？”孟美岐这才松开yamy。
yamy赶紧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，“你吃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孟美岐笑着，才想起自己也没吃。
转身就准备去厨房，这才瞥见门后一地的烟头，孟美岐收回视线，假装什么也没看见。
yamy见孟美岐进厨房以后，赶紧将把门后的烟头和烟灰都扫了起来。
其实，从打她那一巴掌之后，yamy就后悔了，可是当时她确实很生气，而且后面吴宣仪又进来了。
孟美岐走后，她就心烦地坐在沙发上，好一会等不到她回来，便将满地的玻璃碎片全都处理好，可她还是没回来。
这么多年，她不是不知道孟美岐有多倔多犟，固执起来总是说不听。明知道她这样，自己还打她。手上疼得厉害，她的脸应该会更疼吧。
死丫头还不带钥匙出去，是真不打算回来了吗？
就这样，yamy靠坐在墙边，烦躁得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。
看着手上的烟头，yamy无奈地笑了起来，一烦躁就抽烟的习惯，真是改不了。
孟美岐做菜模样极为认真，就好像她拍照时的模样，似乎全世界就剩下她和风景。
yamy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如果可以，多想从来不曾遇见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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